26 April 2006

白杨树与沙漠玫瑰

数年前,读了龙应台的〈百年思索〉。她以文、史、哲三个方面来说明人文素养,当时我虽是由衷地同意,不过少了一份比较真实的体会。刚过去的复活节期间,我到爱尔兰的首都都柏林走了一趟,却不经意地体会到文学和历史如何伴随着这一座欣欣向荣的城市,为它增添人文气息。

爱尔兰没有辉煌的历史文明,论经济实力则曾经是欧洲的贫户。然而,近年来爱尔兰的经济发展突飞猛进,潜力良好。让人侧目的是,在踩着现代化步伐前进的当儿,爱尔兰并没有把人文元素放到两旁。

撇开通俗的民族和流行音乐不谈,文学在都柏林就占据着重要的地位。今年4月刚好是贝克特(Samuel Beckett,1906-1989)的百岁冥诞,都柏林到处可见相关的海报和布条。乔伊斯(James Joyce, 1882-1941)更似乎是都柏林之宝。除了塑像和纪念馆,他的著名作品《尤利西斯》中的一些章句,更被铸成铜砖,铺在市内的主要街道上。当然还少不了王尔德(Oscar Wilde, 1854-1900)、萧伯纳(George Bernard Shaw, 1856-1950)、叶芝(William Butler Yeats, 1865-1939)等爱尔兰作家的身影,出现在市内的各个角落。

叫人不无感叹又佩服之处还在于,爱尔兰人能以包容的态度对待一些具争议性的作家。贝克特出生在宗教色彩浓厚的爱尔兰,却很早就远离宗教信仰,后来还舍弃英语而以法语创作。乔伊斯厌恶都柏林、自我流放以至于客死异乡、《尤利西斯》负面地描写爱尔兰人还曾是禁书。这一切都无损他们今天在爱尔兰的地位。

另一方面,爱尔兰历史上著名的“马铃薯饥荒”(1845-1849),是爱尔兰历史上极悲惨的一页。数十万人死亡、数百万人迁离爱尔兰,这样的悲剧在某些国家是避谈之唯恐不及。可是,爱尔兰人不但记录下这段历史,还在河边走道上竖立起瘦弱、干瘪的人物和狗塑像,提醒来往的行人这场灾难。

爱尔兰人既珍惜文学也重视历史,哪怕是“另类”的作家、黑暗的过去,他们都以开放、正面的态度去接受和面对。文学和历史与爱尔兰所展现的活力,不但没有冲突,更是相辅相成。

就如龙应台所说,文学是白杨树在湖中的倒影,让我们不至于忽略另一个可能比岸上白杨树更真实存在的世界;史学是沙漠玫瑰的开放,让我们认识事物的起点、理解它的现在、判断它的未来。健全的社会发展,怎么能少了它们?

原载《南洋商报•言论版》2006年4月26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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